寒夜客来茶当酒，

　　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

　　才有梅花便不同。

　　——宋·杜耒　　

　　杜耒 寒夜 图源网络

　　有喜欢茶的朋友来半闲堂做客，希望我能送他一幅字，常常点的就是杜耒的这首诗。因为《千家诗》的选入而闻名于天下。但是大多数人对作者杜耒并不熟悉，这是比较典型的人以诗出名的例子。

　　杜耒，字子野，号小山，江西抚州人。宋人笔记《鹤林玉露》中说，朝廷择将主帅山阳。没有可派之人，用了许国。许国是个武夫，到任后，“偃然自大，受全庭参，全军忿怒，囚而杀之。幕客杜子野，诗人也，亦死焉。”杜耒死于乱军之中，真是一件痛心的事。不知是哪一把罪恶之剑刺中了这位诗人的胸口。死于非命的杜耒留下的诗不多。钱钟书的《宋诗选注》就没有选他的诗。《全宋诗》里大概选了不到二十首。《宋诗纪事》选了四首。

　　诗人爱写晚上的诗。诸如“秋香烂熳入屏帷，金粟楼台富贵时。晓起旋收花上露，窗间闲写夜来诗。”“日长思睡急，磨老出茶迟。近得边头信，今当六月师。”“当时曾爱酒，此夕更登楼。月有十分好，人无一点愁。”杜耒是个喜欢孤独的人。

　　南宋朝廷以委曲求全为条件，换来了几十年的和平稳定生活。南宋诗人林升在西湖边吟的诗流传千古：“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战争的阴影慢慢淡化了，生活的稳定，加之历来宋王朝重视文化艺术，在临安得到了升华。浙江杭州本来就是茶产地，西湖边的茶馆比比皆是，歌舞升平中，酒肆茶楼，官民于此同闹。忘记了故国的老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首诗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理解。喜欢茶的朋友觉得前两句精彩。喜欢诗的朋友觉得后两句有意思。原因是前两句眼前有景，后两句心中有境。其实，对于绝句来说，一般前两句说景，后两句说意。由景入理，正是多数唐宋诗人的手法。我们还可以有两个理解：一是杜耒生活并不宽裕，生活拮据。冬日的夜晚，当远道而来的客人走进杜耒的草庐，让这位诗人感到了一些尴尬。瓮中无酿，缶中无粮，更无下酒菜肴，只好以茶代酒。二是，寒夜来客必是雅人，有酒不喝，就为品一壶茶。竹炉是专门煮茶的，外面是竹编，里面是红泥炉。小童在茅庐外忍着困乏寒冷，煽火煮茶。主人与客在窗前以梅花为题谈诗谈月。同样是喝茶，因为朋友的高雅而显得格外不同。这也是这首诗被当时很多人赞赏的原因。诗中说的是茶、月和梅，其核心是人性，是情谊。

　　眼下喝茶代替了喝酒，不是为了品味而是为了健康。我在阜外医院住院时，同病房的人大多是内蒙古山西的病友。据医生说，心血管病与地域的关系，饮酒吃肉是一大诱因。我们当代社会追求不到“才有梅花便不同”的意境，但以茶代酒还是对的。喝酒是闹的环境，喝茶是静的环境。等到自己喜欢茶了，真正懂得茶了，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心也就慢慢静下来了。

　　找一处清雅之地，约几个好友，品茶谈天，抬头看月，低头赏梅，也是一种雅致的情怀。那个时节，不要说窗前梅花，你连看到的花花草草都会不一样。咱也可以像古人一样：“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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