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昏迫近蒿村,也迫近了一个少年的内心。蜻蜓在田野收集着最后一批阳光,它们是乡间最终的定居者。大山的背影像裙子一样早早地把山脚笼罩,我干完田里的最后一点活,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收拾东西,扛起锄头,挑着箩筐,希望一天的辛苦和收获能赶在夜色之前早一步抵达温暖的家。
田蜿蜒曲折,是狭长的梯田,从半山腰折折叠叠一直排列到山脚。远看跟楼梯一样,我们把这块地方叫做“楼田”。楼田的田哪怕只有几分大,田埂也有里把路远。我走在下面的田埂上,抬头看上面的田,感觉田就长在自己的头顶上,和盘踞在自己头上生活一样,沉重庞大,辽阔深邃,望不到头。
这是多年前的瞬间感受,多年后的我有了不少的阅读经验,我发现:很多人都费尽心机地描摹自己的故乡,故乡的山山水水,和那些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上一茬的花草树木,不管它们是多么的贫瘠与匮乏,总是和土地上的人们一起,被作家们赞美着,歌颂着,从而逼得中国文学史上出现了最为壮观一派——乡土文学,却大多对田避而不谈,他们不敢面对田,因为田是用来奴役人的。作家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田在奴役人的同时,更多的是在喂养人,让人使唤。“均田免粮”,所有的农民起义的目标都指向田,忘却了田的作家们,在我看来就是一群大逆不道的逆子,是不容宽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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