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有了独有的创作“领地”,只能说他掌握了具有优势的创作条件,还不能保证他的创作一定成功。在创作上有大成就的小说家,还得在自己的创作“领地”上创造出一个独特的具有创新意义的艺术世界。也只有如此,他的创作“领地”才算是真正属于他而为他所掌控所领有;两者是密不可分地统一在一起的。储福金在小说创作上的卓越成就,正在于他在他独有的创作“领地”上营造了两个独特的艺术世界:一个是表现苏南女子感情生活和心灵状态的“女儿国”的艺术世界;另一个是显示“黑白”交叉、抗衡、融合、互补,呈现了人生哲理的中国“棋文化”的艺术世界。
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对女子情有独钟一样,储福金对苏南城乡女子也情有独钟。虽然,其中的女子也有负面形象(如《雪坛》中的坛),正面形象中也有负面因素。但从整体上看,储福金小说中的苏南“女儿国”的艺术世界是光彩熠熠、动人心弦的。让储福金崭露头角的《伊豆的舞女》,展现了储福金对美的发掘和描绘的才能。《上海文学》1990年第1期发表的短篇《彩》、《苔》、《怆》,其中的小女子贵仙、秀兰、秋葵,她们的独立精神和对事物邪正的直觉判断,又显示了苏南女子的宽厚和正直。“紫楼系列”中的众多女子,个个有声有色,读来兴味盎然,但她们又有着那个荒诞年代所不可避免的寂寞和苍凉。中短篇小说选集《桃红床的故事》和《储福金小说精品集》短篇中的女子,无论是秋芝、英少女、红娣、夏圆圆,还是陈菁、薛凤来、叶三娘、竹子及《缝补》中的“我”,无不个性鲜明、独特,艺术形象灵秀、飞动。长篇《心之门》更以环环相扣的结构艺术,冷清、热烈、低沉、奔放、琐碎、幻象、抒情的七种调子,写出了苏南女子们的心之门。这是储福金创造出来的与其他作家迥然不同的艺术世界,他在二十世纪90年代文坛崛起的奥秘也就在这里。
储福金还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棋文化”的艺术世界而产生了轰动效应。储福金写的棋语系列的短篇,包括《锺山》2012年第6期发表的《出走蔡英龙》,都是几十年中的当代生活,每一篇主人公都不同,是各类棋人的众生相,更多表现的是现代的人生和世风。长篇《黑白》,写棋人陶羊子的一生,以棋局透视人生,以人生融通棋理,写到自己得意处,灵感似乎从天而降,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愉悦感。《黑白》通过天才棋童、天才棋士、天才棋王陶羊子三阶段对棋文化的感悟,写出了中国棋文化的博大精深,象天法地。
不仅如此,《黑白》还以对棋文化左邻右舍的描写,写出了棋文化与其它传统文化的互通互补,棋文化与其它传统文化的相得益彰。
又不仅如此。《黑白》还从中日棋文化的比较和交流中,表现了以陶羊子为代表的中国棋文化的优长。陶羊子与宫藤的赛棋成功,显示了中国棋文化的优越性。
一定的艺术内容需要一定的艺术形式与之相适应,而一定的芝术形式又会反作用于一定的艺术内容。深谙这一艺术规律的储福金认为,表现棋文化的《黑白》,其结构也应与艺术内容相一致,因而将整部长篇,划分为开局、中盘、收官(子)三大乐章。可以这样说,《黑白》整个的就是一局绝妙好棋!
尤其难得的,《黑白》并不局限在棋文化的樊篱内,它通过对棋文化的艺术表现,实际上还书写了一部自民国初年到抗战胜利近半个世纪的现实主义简史。《黑白》虽然对陶羊子出生于民国初年到抗战胜利的这段历史都是略写虚写,但却像对局时力争“外空”那样,提供了《黑白》中人物活动的历史背景,情节赖以生成的历史条件,从而使《黑白》大大加强了历史真实性,棋文化题材有了历史感和现实感。
总之,储福金在他独有的创作“领地”上开发和营造出来的苏南“女儿国”和“棋文化”两个艺术世界是独特的,具有开创性。但是,作家的创作“领地”也不是固定不变的,随着作家生活经历的变化,作家的“领地”也会随之变化。我们期待,储福金在耳顺之年以后,一方面继续在这两块“领地”上营造出新的艺术世界;另一方面,建立和占有新的为他独有的“领地”,创造出另一些新的艺术世界;从而对我国的小说创作作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