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展大观】
“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展”:
讲述古老阿富汗文明故事
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
“无论什么人,只要没有尝过饥与渴是什么味道,就永远也享受不到饭与水的甜美,不懂得生活到底是什么滋味。”阿富汗当代作家左帕哈·乌尔法特曾经这样写道。
这样的文字,对于阿富汗这个拥有5000年文明历史的国度,这个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一直饱受战火摧残的国家的人们来说,有着格外深刻的理解。
有近百年历史、曾经拥有约10万件藏品的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绝大多数馆藏在长达数十年的战乱中被劫掠、毁坏,乃至永远消失。而那些幸存文物中的231件,3月17日至6月17日,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午门东雁翅楼展厅展出。
“浴火重光”,是展览主题,既是致敬,也是祝福。“我相信,看到这个展览,你一定会惊诧到无以言表。”阿富汗国家博物馆馆长穆罕默德·法西姆·拉希米说。
①蒂拉丘地出土的“双龙”图案黄金剑鞘。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摄/光明图片
法罗尔丘地的未解之谜
“古代阿富汗,地处南亚、中亚和西亚的交汇点,是交往和贸易的中心,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是文化的熔炉。”拉希米说。此次展览,以法罗尔丘地、阿伊哈努姆、蒂拉丘地和贝格拉姆等4处阿富汗考古遗址的发现为单元,展现的是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1世纪的阿富汗文明图景。文物风格各具特色,但世界各大文明交流与融合,是始终贯穿的主线。
来自公元前2200年至公元前1900年的4件黄金杯,是此次展览最古老的展品。它们出土自法罗尔丘地,穿越4000年,虽然器形残缺,但其上的精美纹饰依然清晰可见。
“这些纹饰中,带胡子的公牛形象,显然是受到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影响,而其他几何图案,又是典型的中亚风格。”拉希米说,“这表明,早在青铜时代,文明的交流与互动就在这里开始了。”
法罗尔丘地拥有非常丰富的锡和青金石资源,也是最早开采的矿区之一。有专家推断,该地区人类居住的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7000年。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地区文明如何兴起与衰落,已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中,无人知晓。只有这些光彩照人的金杯,见证着曾经的文明。
②贝格拉姆出土的印度风格象牙饰板。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摄/光明图片
“遗失之城”阿伊哈努姆
与法罗尔丘地相似,阿伊哈努姆也曾是“遗失之城”,直至20世纪60年代才被重新发现。人们惊奇地发现,这里竟是一座希腊城市建筑遗址——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东征,从这里南下印度,而部分士兵和他们的后裔留居在此,并逐渐以泛希腊文化取代了波斯文化在当地的影响。在这里发现的希腊日晷、希腊式建筑、怪兽状滴水嘴等,带有明显的地中海风格。
在该地区众多展品中,最让拉希米津津乐道的,是一块西布莉图案饰板,“在这块饰板上,有西布莉——来自小亚细亚的女神,有尼姬——希腊胜利女神,还有穿着东方服饰的人物,而人物乘坐的狮子战车,又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样式”。更多考古证据显示,这里,在公元前2世纪前后,就已经是一个知识分子、牧师、商人和军人云集的高度国际化的都市。
③蒂拉丘地出土的黄金王冠。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摄/光明图片
游牧民族的乐土蒂拉丘地
在全部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于展厅中心的一顶黄金王冠。即便放置在密闭的展柜中,观众走过引发的微微振动,也会令王冠上薄薄的黄金缀片随之摇曳,金光灿然,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它来自阿富汗北部蒂拉丘地的古代墓葬中。1978年,和它一起出土的,还有21618件古代黄金制品,轰动考古界。这些墓葬的主人,可能是突厥、蒙古等游牧部落的王室。游牧生活,让他们习惯于随时携带自己的财物,因此,这些艺术品大多袖珍,可以缝在衣服里。
文化交流的痕迹在这里表现得更为显著。展柜里有一尊只有5厘米高的黄金制成的“带翅膀的阿佛洛狄特”。阿佛洛狄特是希腊女神,而雕像人物中眉心的一点,来自印度文化,为女神加上翅膀,则属于当地文化的元素。而在一柄黄金剑鞘上,则出现了中国元素——双龙造型。
④蒂拉丘地出土的黄金制成的“带翅膀的阿佛洛狄特”。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摄/光明图片
贝格拉姆与丝绸之路
阿富汗是古代丝绸之路上将中国、印度与希腊、罗马以及埃及联系在一起的重要一环,贝格拉姆正是其中一处交通要冲,也是阿富汗最重要的考古遗址之一。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两个密封于2000多年前的房间,房门用砖封闭并且涂上了灰,以使人们彻底遗忘。研究表明,它们是用来储存货物的巨大库房。作为家具的饰板,大量象牙雕刻被保留下来,这些带有浓郁印度风格的雕刻,让我们得以窥见2000年前的人们高超的艺术创作水准。
唯一的问题是:谁是这些货物的主人,为什么要将货物有意隐藏起来?
用生命守护的文化
有时,哪怕留下考古谜团,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只要那些文物能够保全。
今天,能与这些古代阿富汗文化珍宝面对面,我们不能忘记在连天战火中,为保存这些文物,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员工付出的努力。
据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前馆长奥玛拉克汗·马索伍迪回忆,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形势最危及的时刻,博物馆将部分藏品分别转移隐藏到中央银行的保险库和阿富汗信息与文化部。只有那些搬运文物的博物馆员工知道隐藏地点。面对恐怖、暴力、内战乃至流言,“那些了解真相的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用生命保守着秘密,才使得这批文物免于被毁。
以生命为代价的坚守源自对信念的笃定。“民族通过文化万古长青。”马索伍迪说。
(光明日报北京3月20日电)
《光明日报》( 2017年03月21日 09版)